導語：4月1日，中國疾控中心流行病學首席專家吳尊友在國務院聯防聯控機製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必須堅持動態清零。對中國的疫情防控政策，國內外均有不同的聲音。有人認為中國疫情防控政策難免會給廣大群眾的生活帶來不便，諸如物資短缺造成的買菜難、就醫難等問題。有人認為執行這一政策成本高，並且會導致人員流動不便，一定程度上限製經濟發展，認為應該考慮放棄“動態清零”，考慮“英式躺平”。那麼“英式躺平”到底適不適合當下中國的疫情狀況呢?我們不能盲目人雲亦雲，要用實際數據來說話。

英國正式“躺平”已一個月，“成績”如何?

2022年2月24日，英國政府宣布解除英格蘭地區所有現行新冠限製措施，這一行為被國內稱為“英式躺平”。一個多月過去了，英國疫情發展情況如何?

通過查閱英國新冠病毒數據統計網站可以看到，從2020年3月到2022年3月，每周新冠死亡人數的兩個最高峰分別出現在2020年4月和2021年1月(德爾塔毒株為主)，達9000多人;2022年(奧密克戎毒株為主)每周新冠死亡人數最高為1000多人，並在2月回落到1000以下，低於冬季流感高峰期死亡人數(圖1)。通過對比確診病例數(圖2)和死亡人數，可以看出：相對德爾塔毒株，奧密克戎毒株導致英國的感染人數大幅升高，但每周死亡人數大幅降低。

圖1 2020年3月到2022年3月英國每周死亡人數統計(圖源：[1])

圖2 2020年3月到2022年3月英國每周確診病例人數統計(圖源：[1])

通過分析2022年1月到2022年3月英國每周新冠死亡人數，發現死亡高峰出現在1月21號，死亡人數為1673。從英國政府宣布“躺平”的2月24日到3月18日，每周新冠死亡人數相對平穩，維持在820左右(圖3)，但是，新冠感染人數大幅上升，甚至在一日內達到三個月最大值(圖4)，並呈持續升高趨勢。

圖3 2022年1月到2022年3月英國每周死亡人數統計(圖源：[1])

圖4 2022年1月到2022年3月英國每周確診病例統計(圖源：[1])

3月10日英國《金融時報》報道，英格蘭的新冠病死率下降到0.035%，首次低於季節性流感(0.04%)，即使在80多歲的人群中，病亡率也低於流感的同年齡段。隨著疫苗接種的推進，英格蘭的新冠病死率從2021年1月的略高於1%下降到7月的0.1%，奧密克戎的出現又導致病死率進一步降低(圖5)。

圖5 英格蘭的新冠病死率已低於季節性流感(圖源：英國金融報)

通過對英國疫苗接種數據的分析，發現：英國12歲以上人口中，有約91.8%注射了一針新冠疫苗，85.9%注射了兩針，67.5%人注射了三針，其中60歲以上的人超過95%都打了三劑疫苗。5-11歲兒童低劑量疫苗的第一針接種，以及75歲以上老人和12歲以上免疫係統較弱者的第四針接種也在進行中(圖6)。相對而言，中國內地加強針(第三針)接種率僅為38.41%。如果說英國有67.5%的人具備了對奧密克戎一定的免疫力，而中國隻有不到40%。

圖6 英國12歲或以上人口的新冠疫苗接種比例(圖源：[1])

英國看似迫於經濟壓力和防疫能力不足，隻能被迫選擇“躺平”。實際上，英國並不是盲目決定，沒有防備。英國具備了“躺平”的兩個基本條件，一個是已有大量人群感染新冠，存在一定的免疫能力;另一個是接種疫苗人群較多，特別是加強針疫苗的接種。但是“躺平”後，新冠感染人數的迅速攀升，也是不爭的事實，新冠死亡率在未來仍然有反彈的可能。

超額死亡觸目驚心，新冠防疫措施行之有效

超額死亡，指的是已記錄的因各種原因死亡人數與根據過去趨勢預計的死亡人數之間的差額，它是衡量新冠大流行造成真正死亡人數的一個關鍵指標。

2022年3月10日，華盛頓大學健康指標與評估研究所的研究人員針對新冠大流行導致的全球超額死亡進行了研究，並在The Lancet發表了一篇題為“Estimating excess mortality due to the COVID-19 pandemic：a systematicanalysis of COVID-19-related mortality，2020–21”的文章(圖7)[2]。此項研究發現，截至2021年12月31日，官方記錄新冠大流行導致全球超額死亡人數為590萬，而實際超額死亡人數可能達到1820萬，是官方記錄的三倍以上。

圖7 研究成果(圖源：The Lancet)

在此項研究中，研究人員通過搜索各方政府網站、世界死亡率數據庫、人類死亡率數據庫和歐洲統計局數據，分析了2020年和2021年期間191個國家和地區的真實新冠死亡人數。通過數據分析發現(圖8)：

1、超額死亡率估計為全球每10萬人中有120人死亡。這個數據意味著，在2020年1月1日至2021年12月31日的兩年時間裏，約有1820萬人死於新冠肺炎，是官方記錄590萬人的三倍;

2、超額死亡率最高的地區是安第斯拉丁美洲(10萬人有512人死亡)、東歐(10萬人有345人死亡)、中歐(10萬人有316人死亡)、撒哈拉以南非洲南部(10萬人有309人死亡)和拉丁美洲中部(10萬人有274人死亡);死亡人數低於預期的國家包括冰島(10萬人死亡人數減少48人)、澳大利亞(10萬人死亡人數減少38人)和新加坡(10萬人死亡人數減少16人)、新西蘭(10萬人死亡人數減少9人);

3、在國家層麵，由於人口眾多，印度超額死亡人數約為410萬人，占全球死亡人數的22%;之後是美國和俄羅斯，分別為110萬、墨西哥79.8萬、巴西79.2萬、印度尼西亞73.6萬和巴基斯坦66.4萬。這七個國家占了全球超額死亡人數的一半以上;

4、在抗疫方麵，新西蘭、澳大利亞和中國均采取了嚴格的管控措施，結果反映在較低的超額死亡率上。由於缺乏中國關於死亡人數登記的數據，我們無法對中國的超額死亡進行適當的估計。據《經濟學人》估計，印度的總超額死亡人數出入107萬人，中國出入40.9萬人，蘇丹出入19.3萬人，墨西哥出入19.2萬人，美國出入14萬人，秘魯出入14萬人。

圖8 2020年-2021年超額死亡區域分布的堆積條形圖(圖源：[2])

針對這些觸目驚心的數據，研究人員表示：“超額死亡估計值是按整個研究周期(兩年)計算，而不是按周或月計算，因為報告新冠死亡數據的滯後和不一致可能會極大地改變估計值。了解大流行的真實死亡人數對於有效的公共衛生決策至關重要，大流行尚未結束，新的危險病毒變種隨時可能會出現。”

中國式“躺平”參照——香港疫情

香港疫情自爆發以來，一直受到國內外的關注。截止2022年3月30日，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第五波疫情數據統計顯示，香港總人口747萬，死亡病例7493，總確診病例719655，感染率9.6%，死亡率1.04%(圖9)。從本輪奧密克戎幾個典型的案例(如南非、英國和美國)經驗來看，從快速爆發到見頂一般持續3-4周左右(圖10)。

圖9 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第5波疫情數據(圖源：[3])

圖10 奧密克戎幾個典型的案例(圖源：中金公司)

從特區政府公布的個案數據看，截止3月26日，本輪疫情中死亡的6748名患者中，約有70%未接種過疫苗，約90%未完成疫苗接種。已接種兩或三劑的60歲及以上人群中，死亡率約為未接種疫苗人群的十分之一左右(圖11)。因此從本輪經驗來看，加大疫苗接種依然是當前最好的防護手段，香港的疫情也驗證了疫苗的防護效力(表1)。科興疫苗在奧密克戎輕症防護方麵仍有效力，但防護效果低於複必泰;在重症和死亡防護方麵，二者相差不大，均具有較高的防護效果。

圖11 中國香港人口疫苗接種比例(圖源：格隆彙)

表1 新冠疫苗防護效力

數據來源：[4]| 製圖：生物探索編輯團隊

注：CoronaVac為科興疫苗，BNT162b2為複星和BioNTech產的mRNA疫苗複必泰。

由於本輪香港疫情來勢迅猛，短時間對於香港的醫療資源帶來了一定衝擊。根據香港醫院管理局公布的數據，截至3月27日，香港公立醫院總體住院病床使用率仍然高達98%，不過較3月19日高點的107%已有所回落(表2)。

表2 中國香港行政特區醫院病床使用率

數據來源：香港醫院管理局 | 製圖：生物探索編輯團隊

香港的疫苗加強針(第三針)接種的情況和內地相差不大，都在30%左右。僅僅三個月的時間，奧密克戎的感染率直逼10%，死亡率超過1%。慶幸的是，香港人均醫療資源豐富，尚且扛住了這波疫情衝擊。

中國為什麼不選擇躺平?

如果放任奧密克戎在全國流行，按照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14.1億)和參照香港的10%感染率和1%死亡率，全國新冠確診病例數將達到1.4億。全國新冠死亡病例數將達到141萬人;如果按照英國30%感染率和1.79%的死亡率，全國新冠確診病例數將達到4.23億人，全國新冠死亡病例數將達到252.39萬人。即使是這樣也有前提：我們的醫療係統能夠扛住爆發式疫情衝擊，每個病患能夠得到類比香港的醫療資源。

針對很多人提出質疑的疫情防控措施，國家衛生健康委疫情應對處置工作領導小組專家組組長梁萬年表示：“想想兩個問題，第一個減少了這麼多的感染，由此預防了很多重症出現，甚至預防了死亡，人的生命價值怎麼用金錢來算;第二個問題，從一個國家的層麵來看，如果說對某一個地區采取嚴格的一些控製措施，能保證其他地區、其他省份正常的社會經濟運行，哪個效率高?我認為我們國家現在所采取的措施是從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更廣闊的視野和大局來看待防控的科學。實際上，看一下現在一些國家疫情持續惡化的現狀就能得知，過於放鬆甚至放任病毒傳播的防控政策，會導致疫情快速蔓延，重症和死亡病例增加，尤其一些有基礎疾病的老人和易感人群，更會麵臨極大的風險。在被動消極的防控政策背後，是這些民眾付出了健康甚至生命的代價。”

在我國的常態化疫情防控政策中，“動態清零”是一個引人關注的關鍵詞。有許多人將它解讀為防控目標是“零感染”、沒有病例。對此，相關專家表示，“動態清零”並不是必須做到“零感染”，而是指常態化防控階段要最大限度早發現、早治療、早處置，堅決防止出現疫情社區持續傳播，保持動態的疫情可控和總體安全狀態。之所以這樣嚴格的防控，目的就是為了爭取更多接種疫苗的時間、開發更多治療新冠的藥物，把感染率降下來，把重症率、死亡率降下來。等到“代價”到了我們可以承受的時候，我們再選擇“共存”。

題圖來源：China Daily，僅用於學術交流。

[1]https：//coronavirus.data.gov.uk/details/deaths

[2]COVID-19 Excess Mortality Collaborators. Estimating excess mortalitydue to the COVID-19 pandemic： a systematic analysis of COVID-19-relatedmortality， 2020-21. Lancet. 2022 Mar 10：S0140-6736(21)02796-3. doi：10.1016/S0140-6736(21)02796-3. Epub ahead of print. PMID： 35279232; PMCID：PMC8912932.

[3]https：//www.coronavirus.gov.hk/pdf/5th_wave_statistics/5th_wave_statistics_20220330.pdf

[4]https：//www.med.hku.hk/en/news/press/-/media/DF5A2F6918764DC4B6517CE7B5F2796B.ash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