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婭玲馮明業程磊口腔疾病研究國家重點實驗室華西口腔醫院牙體牙髓病科(四川大學)，
齲病和牙周病是人類口腔兩大類最常見的慢性感染性疾病，不僅嚴重影響患者的口腔健康，同時也是全身多種疾病的危險因素。菌斑生物膜中的細菌是齲病和牙周病的始動因子。由於口腔獨特的生理、解剖等特點，有效清除菌斑生物膜、減少細菌的黏附與聚集目前仍麵臨巨大的挑戰，因此有關改善口腔抗菌材料、抗菌藥物的抗菌性能的研究也一直沒有停止過，各種新型抗菌措施也層出不窮。
近年來，隨著納米技術的發展，納米載藥係統作為一種新型的控釋體係，以其靶向定位、緩釋作用、高載藥量、納米級別尺寸等優越的性能在生物醫學領域展現出廣闊的應用前景。納米載藥係統是利用納米技術將載體材料與藥物一起製成粒徑大小為1~1000nm的藥物傳輸係統，載體材料通常為天然或合成高分子材料，根據材料類型可分為納米粒子、納米纖維、脂質體、樹枝狀大分子等。本文就近年來納米載藥係統的特點、納米載藥係統作用機製、抗菌效果等方麵在齲病和牙周病防治中的研究進展作一綜述。
1.納米粒子
納米粒子是指通過將藥物分散、包封、吸附於納米粒子上以改變所載藥物動力學、體內分布以及藥物釋放等特性的一種載藥係統，根據製備方法的不同可製成納米球、納米囊等。納米粒子載藥可提高藥物傳輸的有效性、增強藥物的生物利用度，是近年來在齲病和牙周病防治中研究最為廣泛的一種納米載藥係統，前期研究中已將多種抗菌藥物利用納米粒子進行了載藥研究。
1.1納米粒子載藥係統在齲病治療中的應用
齲病的主要病理過程為牙菌斑生物膜中的細菌代謝碳水化合物產酸，造成牙體硬組織脫礦。將抗菌成分如氯己定、氟化物等加入複合樹脂從而發揮其抑製繼發齲的作用是近年來複合樹脂改性研究的一個熱點，納米粒子載藥係統可顯著提高抗菌藥物的抗菌性能，在複合樹脂改性方麵有極大的應用潛能;同時一些納米粒子載體巧妙利用了口腔微環境，為齲病的防治提供了新的方向。
1.1.1氯己定
氯己定是一種表麵活性劑，可以吸附在細菌胞漿膜的滲透屏障，使胞內物質漏出，具有較強的廣譜抑菌、殺菌作用，廣泛應用於口腔疾病的治療中。Zhang等成功將氯己定(62.9%)載入介孔二氧化矽納米粒子，並對氯己定(0%、3%、5%、6.3%)直接加入複合樹脂、含有等效氯己定含量的載藥納米粒子加入複合樹脂二者的機械性能及抗菌性能進行了對比研究。
研究發現：雖然二者對變異鏈球菌和幹酪乳杆菌在樹脂材料表麵的生長均有抑製作用，但由於後者納米粒子對氯己定的包封作用，氯己定呈現緩釋的特點因而其抗菌作用更持久。水老化實驗結果顯示，直接將5%氯己定加入複合樹脂2周後樹脂表麵形成許多深達5μm的空洞，嚴重影響複合樹脂的撓曲強度，而相應含載氯己定納米粒子的複合樹脂表麵隻是略微粗糙，且其撓曲強度也下降的較少。另一通過介孔二氧化矽納米粒子載氯己定的研究也表明該載藥納米粒子對幾種代表性口腔細菌浮遊及生物膜狀態均有高效生長抑製作用。
Kim等采用人血清白蛋白納米粒子通過去溶劑化技術包封氯己定，並將該載藥納米粒子(50~300nm)加入商品化的基於甲基丙烯酸甲酯的樹脂。研究發現，該納米粒子可均勻的分布於樹脂中，並在4周內持續性緩慢釋放氯己定;瓊脂擴散實驗證實，與單純使用該樹脂相比，含有載氯己定納米粒子的樹脂對變異鏈球菌具有更強的抑製作用，並且抗菌效果隨濃度的增加而增強;撓曲強度和抗張強度實驗顯示，與商品化樹脂相比，含有載氯己定納米粒子複合樹脂的機械性能無顯著性差異。
1.1.2法尼醇
法尼醇是在蜂膠中發現的一種具有防齲作用的天然產物，可以通過抑製變異鏈球菌生物膜聚集、阻礙糖代謝而減少胞外多糖產量發揮防齲作用。牙菌斑生物膜中細菌代謝碳水化合物產酸，菌斑基質的屏障作用使酸性產物在局部積累、pH值降低。Horev等[9]利用牙菌斑生物膜中pH值較低這一特點研究出一種新型的pH敏感納米載藥係統，並以法尼醇作為抗菌藥物對其性能作了進一步研究。
作為載體的納米粒子是一種典型的殼/核結構：帶正電荷的外殼聚甲基丙烯酸二甲胺乙酯使該納米粒子對牙菌斑生物膜包裹的羥磷灰石有高度的結合力，甲基丙烯酸二甲胺乙酯、甲基丙烯酸丁酯、2-丙基丙烯酸的聚合物構成疏水性、pH敏感的內核。當牙菌斑生物膜中pH值下降後，載體納米粒子中甲基丙烯酸二甲胺乙酯和2-丙基丙烯酸迅速質子化，降低了納米粒子的結構穩定性，藥物法尼醇被釋放出來。這種載法尼醇納米粒子對變異鏈球菌生物膜的破壞作用比遊離法尼醇強4倍;生物膜穩定性的下降使得在剪切應力作用下生物膜可有效地被清除。同時齧齒類動物齲病模型臨床實驗結果顯示，該載藥納米粒子可有效減少齲病的發生率和嚴重程度。
該種新型pH敏感納米載藥係統充分利用了牙菌斑生物膜內微環境的變化，在增強抗菌藥物有效性方麵具有極大的應用潛力。Chen等用能結合於生物礦物的分子—阿侖膦酸鈉(alendronate，ALN)改性生物相容性普朗尼克共聚物鏈終端，設計出一種能結合於牙麵的納米膠粒。以法尼醇對該納米膠粒進行的載藥研究表明，由於載體納米粒子帶負電荷，能迅速(<1min)結合於羥磷灰石片並逐漸釋放出內部所載藥物法尼醇，其緩釋作用可持續48h以上;與對照組相比，經此種載藥納米膠粒作用後的羥磷灰石片對變異鏈球菌生物膜具有更強的抑製作用。
1.2納米粒子載藥係統在牙周病治療中的應用
牙周病是發生在牙周支持組織的慢性、非特異性、感染性炎疾病，目前牙周病的治療方法主要包括基礎治療(如刮治術、根麵平整術)和手術治療兩大類。在某些牙周疾病如侵襲性牙周炎、伴全身疾病的牙周炎等或有器械不易到達的感染部位(如深而複雜牙周袋、根分叉處等)單純應用機械性治療難以取得滿意療效時，需輔助應用藥物治療。然而由於牙周袋內齦溝液清除作用常導致藥物流失，為了達到有效的抑菌濃度通常需使用大劑量的抗菌藥物，但不良反應、細菌對抗生素的耐藥性等問題也隨之產生。局部緩釋給藥一直都是牙周局部藥物治療的研究熱點，而納米粒子載藥因其緩釋、靶向等特點在牙周病藥物治療方麵顯示出很大的優勢。
1.2.1米諾環素
米諾環素是牙周病常用的局部輔助治療藥物。Yao等報道了生物可降解聚乙二醇聚乳酸納米粒子載米諾環素，並研究了該載米諾環素納米粒子的抗菌效果。體外實驗證實納米粒子中米諾環素呈現持續性釋放的特性;動物實驗發現，局部應用後，實驗動物齦溝液中米諾環素的濃度下降緩慢，並且有效藥物濃度可以維持長達12d。
1.2.2布洛芬
布洛芬是應用廣泛的一種芳基烷酸類非甾體抗炎藥，局部應用後可顯著改善牙齦炎症狀況，有效抑製牙槽骨吸收，同時還能減低全身用藥引起的不良反應。賈玉榮等[12]通過納米沉澱技術製備了負載布洛芬的納米粒新型溫敏凝膠，研究發現：製備的納米粒具有良好的生物完全性和緩慢釋藥功能，體外釋放布洛芬可持續32d以上，藥物累積釋放量達85%，其抗炎效果明顯優於布洛芬水溶液。
2.納米纖維
納米纖維為直徑在50~500nm的超微細纖維，具有高比表麵積、高孔隙率、優越的結構力學性能及高軸向強度等優點。納米纖維可用於改善複合樹脂機械性能。而隨著近年來靜電紡絲技術的發展，電紡納米纖維在牙周組織引導性組織再生(guidedtissueregeneration，GTR)中的研究更為人們所關注，其中研究應用最多的電紡原料是聚酯類，如聚羥基乙酸(polyglycolicacid，PGA)、聚乳酸(polylacticacid，PLA)、聚己內酯(polycaprolactone，PCL)等，合成的納米纖維可以是其單一的聚合物，也可以是多種聚合物的複合體。
GTR是牙周病治療中一種重要的技術，其中屏障膜材料是GTR手術的核心。通過靜電紡絲技術合成的納米纖維膜不僅具有良好的生物相容性、優異的屏障功能，同時還可將甲硝唑等牙周治療藥物封載於其中，幫助控製牙周致病菌，消除炎性反應，協同促進牙周組織再生。Bottino等設計製備了一種新型的納米纖維GTR膜功能梯度材料，該材料由一個核心層和兩個表麵層組成：核心層由一層丙交酯己內酯聚合物[poly(DL-lactide-co-ε-caprolactone)，PLCL]膜和包被在其外的蛋白質/聚合物複合材料PLCL︰PLA︰凝膠(gelatin，GEL)構成，表麵層麵向骨缺損一側由PLCL︰GEL和納米羥磷灰石(nanohydroxyapatite，n-HAP)(10%)構成，表麵層麵向上皮組織一側由PLA︰GEL和甲硝唑(25%)構成。此功能梯度材料利用了PLCL和PLA的良好機械性能與生物降解性，而n-HA的加入能夠增強骨誘導性，甲硝唑能抑製牙周病原菌，從而使該納米載藥纖維在GTR中有良好的應用前景。
此外，由於納米纖維具有優良的生物相容性及可降解吸收性，前期還有研究[15]將其作為細胞支架材料用於牙周組織工程中。研究表明，正常牙周膜細胞、成骨細胞等吸附於納米纖維支架後，細胞可牢固貼附並充分伸展，同時實驗中還觀察到細胞增殖旺盛並可分泌大量細胞外基質，推測其可用於牙周組織的創傷修複和功能重建等方麵。
3.脂質體
脂質體指將藥物包封於層狀相控脂質雙分子層內而形成的微型囊泡。Gregoriadis等首次將脂質體用作藥物載體。脂質體可包封脂溶性藥物或水溶性藥物，由於藥物被脂質體包封後具有靶向性、緩釋性、組織親和性等優點，脂質體作為抗癌、抗菌、抗炎等藥物載體以及用於基因傳遞一直被廣泛研究。在齲病及牙周病防治中，脂質體載藥可誘導鈣、磷等礦物質沉澱於牙體硬組織表麵而促進礦化;包封脂溶性或水溶性的抗菌藥物作用於菌斑生物膜。
最新研究發現，除脂質體所載藥物的作用外，一種新型的果膠塗層脂質體載體自身可持久的吸附於釉質表麵從而實現對釉質的保護。
4.樹枝狀大分子
樹枝狀大分子是樹枝形聚合物的一種，是一類新型的高度支化、具有三維結構的納米高分子。樹枝狀大分子內部有空腔，可以包埋藥物;外部具有大量的官能團，可以與各種藥物或其他功能基團進行鍵合，因此被認為是一種理想的藥物輸送載體。其中聚酰胺-胺型(polyamidoamine，PAMAM)樹枝狀大分子是研究最多也是研究最為成熟的樹枝狀大分子，其具有很好的生物相容性，無免疫原性，末端帶功能化基團，可用來結合靶向或客體分子，也可通過對其修飾得到更有效的樹枝狀大分子。末端基團改性PAMAM樹枝狀聚合物誘導牙體硬組織仿生礦化是近年來PAMAM研究的一大熱點，前期報道通過對PAMAM末端基團改性而使其能誘導脫礦牙本質再礦化。
Wu等研究還證實，將ALN結合於PAMAM-COOH末端還可誘導釉質的原位再礦化。同時，作為樹枝狀大分子中的一種，PAMAM可作為許多藥物的運載體，從而在齲病防治中賦予其抗菌及促礦化的雙重功能。Zhou等通過PAMAMCOOH載三氯生研究發現，三氯生的釋放模式與PAMAM-COOH包封藥物的能力及牙本質再礦化的程度有關。同時，PAMAM-COOH不僅可提高三氯生的抗菌效果，還可促進脫礦牙本質的礦化，且再生的羥磷灰石與天然牙本質具有相同的晶體結構。
除仿生礦化外，Eichler等的研究還發現末端改性PAMAM可有效防止細菌在牙體組織或生物材料表麵的黏附，幹擾生物膜的形成過程。
綜上所述，納米載藥係統在防治齲病和牙周病中應用廣泛，並且基於牙菌斑生物膜內微環境的變化以及齲病和牙周病特殊的病因、病理過程，一些特殊的納米載藥係統也逐漸被研發，顯示出納米載藥係統在齲病和牙周病的防治中具有非常廣闊的應用前景。然而，納米載藥係統防治齲病和牙周病的療效以及相關風險還需要長期的臨床研究來證實。
來源：華西口腔醫學雜誌2017年2月第35卷第1期
